圖為杏花村小鎮(zhèn)。 薛善武繪
每一個勞動者都是可敬的。新時代是奮斗者的時代,千千萬萬個同你我一樣的普通勞動者,在新時代新征程上用自己的雙手創(chuàng)造著幸福的生活。
你的故事,我來記述;你的榮光,我為你點贊。致敬每一個辛勤耕耘著的勞動者!
——編 者
光榮,在人民中間
蔣 巍
歷史偏愛有雄心的民族,命運偏愛有夢想的人生。
數(shù)十年,我一直帶著一盞小臺燈,像風追逐著風,伴隨山河巨變和滾滾車流,在大地上激情而行。我結識了那么多創(chuàng)業(yè)者和勞動者:在掛著串串紅辣椒的農家小院,在群山簇擁下的綠蔭和果園,在高闊透明的塑料大棚,在掛著一排排錦旗獎狀和新舊照片的村史館,在一個個青山綠水間的新村莊……我坐在炕頭或小板凳上,一次次聽老農或駐村干部講述脫貧攻堅、鄉(xiāng)村振興的故事。在他們的講述中,在他們身后的道路上,在他們粗糲的手掌上,我看到無數(shù)奇跡傾瀉而出!
有時,他們講得很平靜,因為那是他們的日常;有時,他們講得很激動,因為他們已把人生變成了光與烈焰。而我,常常會聽得熱血沸騰甚或熱淚盈眶。
在新疆,矗立著許多紀念館和紀念碑。那是新中國成立初期,來自各地的十萬軍民用一生留下的?!安徽既罕娨环痔?,戈壁灘上建花園!”大軍團團圍住南疆和北疆的兩大沙漠,新疆自此開始了鑄劍為犁、屯墾戍邊的壯闊進軍。為了給國家節(jié)省資金,全體官兵的軍裝沒有衣領、衣兜,數(shù)十年沒有探親假。他們用一生把軍裝的顏色獻給了大戈壁,只留下一座座無言的豐碑,向著親人的思念和故鄉(xiāng)明月!一次座談時,一位老奶奶說:“這輩子,我給他們洗得最多的就是繃帶。因為每天下工,他們的手上全是磨破的血泡,血水把溝渠里的水都染紅了……”
在浙江安吉余村,當年炸山開礦賣石料,曾讓全村富得流油,但整個村子幾乎變成了亂石灘。一次開村民大會,因全村灰飛塵揚,會場上也煙霧騰騰,嬰兒被嗆得哇哇直哭。有位當媽的站起來大聲哭訴,全場沉默了。村里痛定思痛,響應“建設綠色浙江”號召,誓要讓群山再展笑顏。如今的余村,青山環(huán)抱,綠水縈繞,滿眼蔥翠。“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”的發(fā)展理念,不只植入余村人的血脈,更滋潤著神州大地。
在貴州烏江之畔的一個山村,孩子們曾經(jīng)無錢上學也無法過江。杜典娥同情鄉(xiāng)親們的遭遇,放棄外出創(chuàng)業(yè)的機會,把自家房子騰出來,辦起“一個人的學?!薄J鄠€孩子來了,最小的六歲,最大的十六歲,都從一年級學起。杜典娥收的“學費”是每年九斤谷子,交不上就掛賬先欠著。年復一年,杜典娥從青春少女干到白發(fā)蒼蒼,唯一的“同事”就是她的丈夫——上課時為孩子們敲鈴(那是掛在門邊的一個鐵盤子),放學后護送孩子們下山。
那天,我越過烏江,登上數(shù)丈高的懸崖,走進這所“一個人的學校”,發(fā)現(xiàn)這里只有一間課堂,黑板是涂在墻上的,小操場是在山坡上平整出來的。我向杜典娥要來她的收費賬簿,那是一本烏黑陳舊的小冊子,里面記著上百個學生的名字。他們已走出大山,走向更廣闊的世界。如今,當?shù)匾呀ㄆ鹨凰鶏湫碌男W,杜典娥也成為正式教師。
在我到過的天山腳下、東北鄉(xiāng)村、陜北老區(qū)、云貴高原等地,類似的故事一樁樁向我涌來。進入新時代,氣象萬千的新征程新生活又一次次在我面前豁然展開。目睹過曾經(jīng)的落后與貧困,感受著今天的強盛和富足,讓我的步伐總是與感動和激情一起奮然向前。出發(fā),永遠是人生最美的姿態(tài)。偉大的時代,就誕生在人民的手上;歷史的光榮,就在人民中間!
勞動著,幸福著
周舒藝
群山連綿,山杏遍開。這個春天,我走進河北灤平金溝屯鎮(zhèn)下營子村。在燕山深處的這個小山村里,我見得最多的,最難以忘記的,是一幅幅火熱的勞動場景。
清晨6點多鐘,鄉(xiāng)親們就已經(jīng)上山植樹了。他們背著松樹苗,一步一步攀登上高高的山坡,一棵、兩棵、三棵……將小樹苗穩(wěn)穩(wěn)地牢牢地栽進土里。幾個鐘頭過去了,抬頭望去,那些身影越來越小,直到成為山坡上的一個個小點——人們越攀越高,他們要將這山坡植滿新綠。山坡上,“花海小鎮(zhèn)”四個大字引人注目。九年前,從這個偏僻的小山村走出去的能人孫士河回到家鄉(xiāng),開始建設中藥材種植基地。從那以后,鄉(xiāng)親們開墾梯田、治理荒山、種下藥材、栽下果樹……他們用勤勞的雙手,靠不懈的奮斗,讓這片土地一天天發(fā)生著改變。如今,這里已建成“熱河中藥花海小鎮(zhèn)”。再過幾個月,坡坡嶺嶺將是一片翠綠,田地里,美麗的藥花四處盛開搖曳。勞動,染綠了山村,美麗了家鄉(xiāng)!
騎上新買的電動三輪車,村民王瑞珍的心情格外好——走,干活兒去!她在村里的企業(yè)務工,這段日子忙個不停。前幾天剛上那塊地里栽了蘋果樹,這幾天又忙著在山楂樹地里摟草,接下來還要去其他田里整地……前些日子,王瑞珍去了趟石家莊,兒子接她去旅游。但她是個閑不住的人?;氐酱謇铮刻於加谢顑焊?,每天都有工錢掙,多好!自家還有十多畝地要收拾,去年收的玉米還沒賣。閑不住的王瑞珍又參加了企業(yè)的文藝宣傳隊,學會了扭秧歌、打快板、跳扇子舞,還上縣城去演出呢。文藝宣傳隊有一個響亮的名字——“在希望的田野上”。在這片希望的田野上,到處充滿了希望:去年種下的蒼術、山楂樹下的柴胡已經(jīng)長出了新芽,滿山的黃芩也已靜靜地躺在地里頭,鄉(xiāng)親們盼著能賣個好價錢。勞動,鼓起了腰包,振奮了精神!
瘦弱的身軀,小小的個子,閆秀云抱起一箱啤酒朝院子里的電動三輪車走去。閆秀云家在村里開了一個小超市,她經(jīng)常騎著電動三輪車給村民家送貨。老伴楚志來一大早就到地里去了。家里種了七十畝地,是全村種地最多的人家,楚志來每天都起早貪黑在地里忙碌。地里的活兒都是楚志來在忙,閆秀云就在家里打點這個小超市。說起他們家的閨女,村里人都嘖嘖稱贊。女兒正在讀研究生,是下營子村為數(shù)不多的碩士研究生,眼下正準備考博。閆秀云兩口子都支持孩子,說孩子有這個志向,就讓她讀。孩子也很懂事,知道父母身體不好,每次打電話回來,首先問的就是父母的身體情況。去年,閆秀云家被承德市文聯(lián)、承德市文明辦評為“書香門第”。村民們豎起大拇指——“這是真正的書香門第!”勞動,撐起了家庭,改變了命運!
忙完一天的工作,趙春鳳坐到電腦前,上網(wǎng)查閱資料。一到周末,城里的孩子們來花海小鎮(zhèn)研學,她要給孩子們講解中草藥知識。如何讓孩子們聽得懂、感興趣,成為趙春鳳眼下的難題。在網(wǎng)上找資料、下載保存,趙春鳳熟練地操作著。別看這些操作簡單,可對于以前的她來說卻很難。那時候,她在村里的企業(yè)干些打掃衛(wèi)生、后廚燒飯的活兒。干活的時候,她看見駐村干部在電腦前整理材料,就跟著學習使用電腦。初中只讀了幾天的她哪里接觸過這些,她一遍遍向城里來的干部們請教,慢慢地學會了用電腦,學會了操作常用辦公軟件。接著,又學會了整理各種資料乃至寫文稿,全靠自己邊學邊悟。現(xiàn)在,趙春鳳已在企業(yè)里身兼數(shù)職——黨支部書記、辦公室主任、文藝宣傳隊隊長……忙著這么多事兒,累嗎?不累!趙春鳳說,她覺得特充實。勞動,提升了自我,充實了人生!
夜幕降臨。這個燕山環(huán)抱的小山村漸漸進入了夢鄉(xiāng)。山村一片寂靜,唯有天上的星星眨著眼睛,親昵地望向這片淳樸的山鄉(xiāng)。明天,當小山村醒來,處處又將是一派火熱勞動的場景。鄉(xiāng)親們用勤勞的雙手,靠自身的奮斗,建設著美麗的山鄉(xiāng),創(chuàng)造著幸福的生活。
滿山蘄艾香
徐 魯
一到5月,又聞滿山蘄艾香,又見遍野蘄艾青。
湖北蘄春縣,古時叫蘄州,蘄春盛產(chǎn)的艾草就叫“蘄艾”。
每年5月到7月,是蘄艾的采收期。以往幾年里,一到5月,在蘄春縣赤東鎮(zhèn)陳云村駐村的老唐,就會邀我到蘄春鄉(xiāng)間走一走,聞一聞漫山遍野的蘄艾香。去年,老唐已經(jīng)退休,回到了省城。但他對蘄春山山嶺嶺的感情,是割舍不了的。幾乎每個月,甚至每隔一兩個星期,他都要回到蘄春去住上一晚。
老唐高中一畢業(yè)就參軍入伍,成了昆侖山下喀什河畔一名光榮的戍邊戰(zhàn)士。度過了二十多年為國戍邊的軍旅歲月后,老唐披著一身風沙,從部隊轉業(yè)回到家鄉(xiāng)湖北,在省委直屬機關工作。2008年,老唐主動請纓,擔任派駐農村小康工作隊隊長,在鄂東蘄春縣八里湖農場駐隊一年,當了真正的“田舍郎”。2017年,他再度請纓,奔赴脫貧攻堅戰(zhàn)第一線,在蘄春縣赤東鎮(zhèn)陳云村擔任駐村第一書記、扶貧工作隊隊長。
在赤東鎮(zhèn)駐村的日子里,在鄂東的山嶺河谷間,老唐和扶貧隊員們風餐露宿、披星戴月,參與了脫貧攻堅這部偉大的新時代“創(chuàng)業(yè)史”的書寫。他們付出心血、智慧和力量,催開了漫山遍嶺的映山紅,也迎來了遍布山野的蘄艾香。
“得虧了老唐他們啰!一個塆子一個塆子地跑,一道畈一道畈地看。四年下來,陳云村總算是‘鯉魚跳龍門’,從以往遠近聞名的貧困村,變成了無人不曉的脫貧攻堅‘示范村’?!鳖愃频脑捳Z,我從赤東鎮(zhèn)不少鄉(xiāng)親口里聽到過。
脫貧攻堅戰(zhàn)結束后,老唐仍舍不得離開赤東鎮(zhèn),于是他第三次請纓,堅持留在由脫貧攻堅就地轉變?yōu)猷l(xiāng)村振興的工作隊里,繼續(xù)奮戰(zhàn)在鄉(xiāng)村振興第一線。這時候,老唐已近花甲。
“以前,赤東鎮(zhèn)的鄉(xiāng)親也喜歡種植蘄艾,但都是小打小鬧,附加值不高,成不了‘氣候’?!崩咸坪凸ぷ麝狇v村這些年,帶領鄉(xiāng)親們規(guī)模化、產(chǎn)業(yè)化、精細化種植蘄艾,用小艾草背后的大產(chǎn)業(yè),托起了農民的致富夢。今天,濃濃的蘄艾香不僅彌漫在赤東鎮(zhèn)各個塆子和山山嶺嶺上,也成了蘄春縣的一張“產(chǎn)業(yè)名片”。
除了帶領鄉(xiāng)親們種植蘄艾,用艾草創(chuàng)造幸福的新生活,老唐這位老兵還有一手“絕活兒”,就是寫得一手漂亮的小楷。這是他從小練就的“童子功”。駐村這些年里,哪怕白天的工作再苦再累,每天收工后,待到村塆里人聲消歇、燈火稀落、蟲聲唧唧之時,往往是老唐在那間簡陋的宿舍里靜心寫小楷的最佳時刻。靜夜里伴著蟲聲和蛙聲寫字,幾乎成為老唐雷打不動的“夜課”。
老唐一手漂亮的小楷,在小小山鄉(xiāng)也贏得了眾多父老鄉(xiāng)親的稱贊。他以自己的筆墨能夠作為春聯(lián)貼在鄉(xiāng)親們的門框上為榮。他在駐村期間寫的不少幅漂亮的小楷,都順手送給了鄉(xiāng)親們,有的被村民拿去給小孩當字帖用了。他深知,他和工作隊隊員在山村工作,既要扶貧,也要“扶志”和“扶智”。他希望自己寫的字能夠雅俗共賞,為鄉(xiāng)村道德文明建設,為傳播中華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文化,起到一點潤物無聲的作用。
聞著濃濃的蘄艾香,欣賞著貼在村民家門框上的一副副對聯(lián),我笑著說:“老唐,都說字如其人,因為你心中有愛,一心一意為了鄉(xiāng)親,所以你寫的字也更好看了?!崩咸坡犃?,趕忙搖搖手說:“不敢當不敢當,我就是個老兵,一輩子都脫不了‘田舍郎’的本色?!?/P>
年輕的模樣
張金鳳
認識金光的時候,他還是小縣城飯館里端盤子的服務生。那時候他身材矮小瘦弱,曾因為看上去年齡小而屢次應聘被拒。他偷偷哭過好幾回,覺得連端盤子洗碗的活都干不下去,前途真是太渺茫了??捱^之后,他咬牙發(fā)誓,要好好干,干出點名堂來。
他的夢想是當一名廚師,但當時他那細竹竿般的手臂根本顛不動炒瓢。何況廚師都是科班出身,個個身揣專業(yè)技師證件。他那時沒有錢去廚師學校學習,父母年紀大了,種點糧食蔬菜,沒有多少富余的錢。他出來闖蕩時就暗暗發(fā)誓,不再伸手向家里要錢。他在廚房里剝蒜剝蔥、擇菜洗菜,剖洗活魚、切菜、剁排骨。這些活計逐漸磨練了他,兩手的力氣大了,身材也結實了,看上去有資格顛炒瓢了。有時候廚師忙碌之后正要喘口氣,客人又加了一道難度不大的菜,金光就自告奮勇代廚師操作。廚師在旁邊指導,他也就趁機學藝,用心揣摩。更多的時候,金光都在暗中留意,偷偷學習。
經(jīng)歷了幾年的“偷師學藝”,金光離開他工作的酒店,以廚師的身份應聘到另外一家餐館。從此,他打工者的身份有了變化,從后廚的幫廚成了有技能的廚師。隨著廚藝日漸精進,他成了小有名氣的廚師,工作的酒店也都是中等以上。
他拿著高于做服務員時好幾倍的工資,很感慨。他說,記得有一句話說,人得逼自己一把,不逼你不知道自己可以多優(yōu)秀。金光沒有停下腳步,他決定繼續(xù)逼自己進步。幾年后,他當上了廚師長。
我曾以為,做到廚師長已經(jīng)是金光的“天花板”了。他三十歲結婚的時候,已經(jīng)有了市郊一套樓房和一輛二手轎車。幾年前,在我們小城月入過萬算得上體面,金光大約也有過這樣的滿足吧。有車有房,娶了當?shù)毓媚?,成了我的侄女婿,他也算是融入當?shù)亓恕ie暇時光,他騎著摩托車去湖濱釣魚,一去就是一天,甚至為此而熬一夜,第二天不耽誤上班。癡迷于釣魚的他讓家人有些擔憂,他是不是滿足于眼前的生活,不再有斗志了?但是自從二女兒出生后,他又狠心斬斷了釣魚的愛好。
我有兩次在路上看見送外賣的騎手很像金光,問侄女,果然他兼職做了外賣員。這事家人都不同意,干好本職工作就已經(jīng)難得了,收入已經(jīng)不低,何必那么累?金光的解釋是:他現(xiàn)在工作的酒店是素食自助餐酒店,廚師和廚師長的活都不算忙。既然條件允許,下班后跑跑腿賺點錢何樂而不為?
去年,金光賣掉了城郊那所舊房子,買了市中心的房子,同時換了新車。我問他下一步有什么打算,是不是規(guī)劃有一家自己的飯館。他微微有些臉紅,笑笑說,時機還不成熟,等時機成熟了,當然可以考慮。
這個瘦削的年輕人剛踏入這座城市的時候,只想找一家包吃住的地方做工,能謀生就行。而現(xiàn)在的他,蘊含著無窮的力量,他并不滿足于只是干一份收入不錯的工作,他總在尋找機會繼續(xù)進步。他的名字取得真好,走出一條金光大道,這既是父輩的期望,也是年輕人應該有的樣子。
版式設計:趙偲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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